好冷。
就像是三年前的那个夜晚,我坐在地板上哭到晕厥,冷到瑟瑟发抖。
就算知道这么躺着会生病,就算知道不会有人来管我,我还是这样躺了一个晚上,第二天就开始发高烧,连续病了一个星期,当初连死了的心都快有了,可一想到脑海里那张始终挥之不去的脸,我还是拖着病怏怏的身子去买药了,直到一周之后才有所好转。
从那时起我才接受了那个最疼爱我的人早已消失的事实。
我已经没有再去撒桥的对象了,我也不可以再去做那个什么事情都有姐姐顶在前面的小鬼了,明白了这点的我开始去尝试自己生活,像是迷上的漫画男主角那般,仅凭着自己的力量生活,然而我什么都做不到,因为我不是那个“男主角”。
没有什么神秘的力量寄宿在身体内,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机缘巧合,更加不是什么被选召的孩子,我啊,只是个普通人,连自己照顾好自己这种小事都做不好的普通人。
我也曾挣扎过,也曾努力过,“想要变得出色”这种念头在心里从未消失,我想要让在天上的姐姐看到一个长大了的弟弟而露出欣慰的笑容,想要像那些“男主角”那样,既孤独,又强大。
——那就变成王好了。
不知何时心底传出了这样的声音。
——既孤独又强大的不是才什么男主角,应该是「王」才对!
那么王又是什么呢?这次便没有什么回应了,就像是在刻意戏弄我那般,我也没有继续问下去,只是抱着稚嫩的想法,王好像也不错,听起来比男主角帅多了,应该不会丢了姐姐的面子吧?
越来越冷了,我不禁将身子蜷缩得更紧了些,就像是一条干涸土地上垂死的鱼,只能向这个无情的世界展现着它最为丑陋的一面,直到那股温暖的感觉出现,慢慢注入这颗快要枯竭的心。
手像是被什么握住了,我不自觉的将其握紧,然后朝那个方向靠了靠,像是撒娇般抱紧了她。
好温暖,好柔软,而且还富有弹性。
嗯?等一下,富有弹性是怎么回事?这个形容词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吧?抱着这样的想法,右手下意识地捏了捏,反馈回来的是好到惊人的触感还有轻微的娇喘。
轻微的娇喘………
一个激灵下我睁开了朦胧的睡眼,然而眼前出现的场景却让我的大脑再次变得一片空白。
一个女孩子正侧身躺在我的枕边,她的脸正对着我,眼睛轻轻闭着,小巧却又不失挺拔的鼻梁,精细但也不缺灵性的眉宇,两颊微红,薄薄的樱色唇瓣上闪烁着淡淡的光,还有因为挤压而显得格外壮观的胸部,而我的手却不知为何轻轻覆于其上。
什、什、什么!这特么是个什么情况啊!?这枕头,这被子,这床,是我的房间没错啊?那为什么这女孩子会躺在我床上啊!不不不不,这个问题暂且带过,我的右手是什么时候处于那种位置的,这可不是遵循我的意志才做出来的,我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……..吧?
等等等等,为什么结尾会用上疑问的语气?如果承认了的话就会被当成变态抓走吧!?
别啊,我是无辜的…….
正在大脑忙着重新运行想要处理当前的状况时,躺在边上的女孩子好像动了一下,脖子就像是没有上油的轴承,我有些艰难地一点一点转过头去,正好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微微动了动,慢慢睁开了眼睛,然后便顺着我的视线向下看去,好死不死的是,我在思考的过程中就没有想到“只要手移开就没有证据”这种简单易懂的事,右手…….它依然自顾自的沉溺于那温柔乡中。
随后便是那几乎可以掀翻天花板的尖叫声。
下意识的收回了手却因为动作太大而没止住势头,本来就已经靠近床的边缘,我就这样直挺挺的向下倒去,可笑的是现在我满脑子浮现的确是那种小说里经常有人大喊“吾命休矣”的桥段。
可背后好像被什么托住了那般,就是托的力气大过头了,我以完全相反的势头前倾,最后一头扎入了某种绵软的物体中,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某种香味使劲往我鼻子里钻,就算我再怎么迟钝也该清楚自己到底干了什么。
这已经不是“不可抗力”这种理由能解释了吧,但在这种时候我倒是开始理解为什么右手会“背叛”我了,这波就算被当成变态揍一顿也值了!
然而预想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,没有带着哭腔的咒骂也没有专瞅命根子下手的猛打,对方就仅仅是抱住了我,好像舍不得放开的样子。
被这样抱了约莫两分钟,异常尴尬的我忍不住开口道:“诶?那个,请问……我有点搞不清楚状况。”但耳边传来的抽泣声让我慌了神。
“别、别哭啊……我不是故意占你便宜的,要不然你占回来也行……”
“有这么安慰人的吗!”
抽泣停了下来,取而代之的是有些哭笑不得的娇斥,然而抱住我的力道并没有减小,反而还有加大的趋势。
“小天,我好想你。”
我眨巴了两下眼睛,没能做出什么反应,只是不停在脑海中思索着这似曾相识的称呼,直到将她和那个记忆中已经有些开始模糊的姐姐重合。
冰冷的感觉席卷全身,我的眼神也冷了下来。
“你到底是谁?”
“我……”
抱着我的她身体突然轻轻颤抖了一下,然后松开了环抱着我的手臂,紧紧抓住我的肩膀。
“小天,你不认识我了吗?”
她看着我的眼睛,用颤抖的声音问我,而我紧闭着嘴巴什么也没说。
“没、没关系,小天不记得了也没关系,我现在就在你的身边……”
“你要扮演我姐姐的角色到什么时候?”
“我没有……”
“别开玩笑了。”
我甩掉了肩膀上的手,几乎是对她吼了出来。
“我的姐姐在三年前就已经死掉了!”
终于还是说出来了,这三年来我一直都在逃避的东西,我也曾幻想过一切都是假的,我也曾茶不思饭不想地等着姐姐回来,我也曾日日打扫姐姐的房间,明明是个连自己房间都懒得打扫的家伙,可无论怎样既定的事实是不会改变的。
思念也好,痛苦也好,执着也好,这些被称为羁绊的东西并没能成为我的力量,反倒是成了我颓废的契机,从一个正常人变成了连朋友都交不到的中二病。
你以为……这些都是拜谁所赐啊!
“对不起……”
怎么欺负我都没关系,为什么要扯上我的姐姐?撕别人的伤疤很好玩吗。
“可是我没有死。”
那警察告诉我“无一生还”时痛心的表情我到现在都记得很清楚,还把我当做小孩子耍吗。
“小天左臂靠近手肘的地方那块胎记还在吗?以前洗澡的时候还特地摸了摸,和别的地方差不多呐。”
“为什么会知道……是昨天趁我睡着的时候偷看的吗。”
我的语气还是冷厉得像是一块冰。
“小天小的时候很调皮,是那种很喜欢捣乱的「熊孩子」类型,当时几乎天天都和别人打架呢。”
她微笑地看着我,我向右平移了视线,躲开了那双还噙着泪花眼睛,应该是巧合,随便瞎猜的,调皮的小孩子可不是什么稀有物种。
“难道连那句「姐姐最好了,将来一定要娶姐姐」的话都忘记了吗……”
“后面那句没说过吧!?”
这样各种意义上都危险的宣言我可没有说过。
“难道这样还不相信我是你的晓夭姐吗……”
她的手再次抓住我的肩膀,而且嘴唇还在微微颤抖着。
“不是不相信而是不敢相信,我真的很害怕,害怕那种期望落空的感觉……如果现在再告诉我发生的一切都是骗人的话,我会彻底疯掉的啊…….”
快要愈合的伤口再裂开,会变得更加难以愈合,如果自闭就能够保护自己的话,自闭又有什么错呢?
“是吗、是这样啊。”
我再一次被拥入怀中,感受着柔和的温暖和沁人心脾的香味,这种真实的触感,幻想不出来的吧。
“我不会再让你的期望落空了。”
没错,这么美丽而又坚强的姐姐不可能是那种不切实际的幻想,感受着身上的温暖,泪水抑制不住地涌出眼眶,一直空荡荡的手,也抱住了那算不上宽广的后背。
三年来从未有过的安心感一瞬间溢满了我的胸膛,那个能让我依靠的肩膀终于回来了。
“对了,小天,虽然晚了一点,我有东西想要送给你。”
晓夭姐轻轻放开了我,翻身下床从手提包里翻找着,然后拿出了有点皱巴巴的礼物盒,露出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向我递了过来。
“生日礼物!但是盒子有点皱了……”
我轻轻摇了摇头,然后把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到身后的床头柜上。
“不打开吗?”
“不了。”
晓夭姐疑惑地歪着头,“以前的小天肯定会拆开的啊?”
“那样的话就太贪心了。”
因为最好的礼物我已经收到了。
我眼神温柔,微笑着给出回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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